那个戴脚镣的女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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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坐在木礅上,靠着门枋,身边散乱地放着些砂钩、撮箕、扁担、灰桶之类的工具。她约莫三十挂几的年纪,不像通常的村妇那样肤色黧黑与粗糙,显得有些白净,五官也蛮端正和清秀的,隐隐透出一股生动的气息。头发黑油油的,很随意也很得体地束在脑后。上身穿一件浅色的方格春秋衫,虽有些毁色的旧意,但却没一点勉强和邋遢的感觉,反而像是会过日子的村妇的打扮。裤子是黑色的,脚上的鞋子……
不看脚还好,这一看,便猛然发现女人的双脚栓着长长的铁链。女人戴着脚镣!
她怎么会被铁链栓住双脚?她能动弹吗?是谁给她戴上的脚镣?为什么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为什么?莫非,是这女人喜欢到处跑?她会跑哪里去?路过的背水人,满腹的疑问,却并没有人问。这种话,是不好问的。问谁?问女人?显然不能。问她的家人?谁敢问。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又被找回来的吧?如果真是,那么,这铁链,这脚镣,能一天两天栓住她的脚,可能长久栓住她的心?
这世道,男人女人都有说不清的事。
男人是可以随意出家行走的,而女人就不行,就得被铁链死死的栓住,不得越雷池半步。数千年来,老祖宗就是这样一笔又一笔地书写男人和女人的历史。其实,别说中国,就是口口声声“女士优先”,将“尊重妇女”的辞令随时挂在嘴边上的欧洲,又何不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更加残忍。中世纪的欧洲,当十字军东征时,给留在家里的女人们穿上了铁皮制作的贞操裤。男人带走了贞操裤的钥匙,只有等到男人回来的那一天,女人才能脱下那说不尽的羞耻与屈辱。
人类已然一步步走进文明社会,十字军东征时期发明的贞操裤,也早已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社会文明的风气,也当从城里吹进这城边山脚下的杂乱村落里。
上山背水的人,看了女人一眼,或有几个又再多看几眼,结果都一样,扭过头来,若无其事地走着自己的路。
女人看人来人去,背水人一个个留下几瞥好奇与惊异的目光,连脚步都没停地继续走他们的路。她望着小路上、田坎上一个又一个远去的背影,慢慢放低了音调,最后到不吭声。她有些垂头丧气,有些懊丧颓唐,无精打采地站起来,缓缓迈动步子,想走到那头的另一个还没完工的空房框那去,同那几个村妇说说话。
哗啦、哗啦……铁链在地上拖出金属的声响。
“站起!你到哪去!”二楼砌墙的几个男人中有人发出粗厉的声音。
女人停下来,并没回头,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她又坚定地向前迈开步子。哗啦、哗啦……铁链在地上的摩擦声似乎更大。旁边的鸡呀狗呀,侧过头来,像是看,也像是听;一只小黄狗,忍不住朝女人汪汪地叫了几声。女人斜目而视,有些愠怒,呔地吼了一声,接着弯下腰去,捡起碎砖头,扔过去。小狗汪汪地跑开。女人一边转怒为笑地骂着“狗奴才,狗奴才”,一边又弯下腰去,提起拖在地上的铁链,蹒跚着朝前面几个村妇走去。她嘻嘻地一绽脸,便同她们一样席地而坐,说话。有时是她说,有时是她听人说。
从山上下来的背水人,有好奇想打探戴脚镣的女人情况的。见女人不在场,就悄悄问搅拌砂浆的少妇:“那栓链子的人,是啷个一回事?”
拌砂浆的少妇翻着白眼盯一眼问话的,戒备地反问:“你问这搞啷子?”
“没啷子,随便问问。”
“她,她呀,神经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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