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夜里，蜗居在城市的角落，我总牵念着家乡田间小路上那一陌淡淡的清辉。

    那是女儿临产前的几天，妻多少有些慌乱。为了调解她的心绪，我总是在晚饭后陪她到村外的田间散步。一陌安静而悠长的小路，两旁是高大蓊郁的杨树，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在这月光下斑驳参差的树影里。如今想来，仿佛昨日。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们彼此深深爱上了这清夜里的乡间小路，爱上了这一陌淡淡的清辉，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们把这条乡间小路当作了心湖里温馨的港湾。逢着有月光的晚上，我们总会相携着徜徉在这一陌淡淡的清辉里，尽情地将心绪放逐，酣畅地将灵魂洗涤。

    记得那时候，清凉的月或如圆玉抑或银钩一般慵懒地挂在碧蓝的天幕上，周遭被寥落的星辰或明或暗地点缀着。我和妻坐在潺潺的溪流旁边，无声地望着漫天的星月，闻着夜风掠过芳草所挟来的淡淡的清香，默默地沉醉在这暧昧而又温情的乡村之夜。

    冷月无声。远处村落里那隐约的灯光在一派清凉的夜韵里显得那么有情致，田野里的蟋蟀也卯足了劲儿不停地欢唱着。妻坐在小桥的青石墩儿上一边悠悠地望着天上的星月，一边隐隐地哼着小曲儿。如水一般澄明的月光里，妻那白皙的脸上漾着幸福的如花一样的笑。

    几年后，妻逐渐看着身边的红颜知己们一个个都在城里有房有车，妻心动了。在妻的央求下，我和她都到了城里工作，于是那一陌淡淡的清辉连同那小路两旁淡淡的野花的香味就只能在脑海里搁浅了。

    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单位的人际关系也很复杂，竞争也更是激烈。每天我们都要在机械而枯燥的劳碌中小心翼翼地应酬着。这样时间久了，我感到身心俱惫。

   每日晚饭后，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我总是强打精神睁着倦怠的双眼，看着妻系着围裙端着碗碟穿梭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看着妻一边收拾着地板上的脏衣服一边训斥着电视机前陶醉的女儿去做作业，而后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妻子刷碗的叮当声；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洗衣机转动的断断续续的轰隆声，听着煤炉上水壶里的沸水在壶嘴里发出的“咝咝”声。在这样的情境里，我的眼前总会渐渐迷离起来，总会觉得天花板上那布满尘灰的橘黄色的吊灯的光晕越发得混沌，头脑也跟着混沌。每次都是在妻子的吆喝声中我拖着酸沉的两腿回卧室睡觉，等次日清晨又会在可恶的闹钟声里懒洋洋地钻出被窝，极不情愿地迎接城市里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