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我行车在苏皖交界的乡间公路上。刚被阵雨洗涤过的田野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宁静和灿亮。就在我缓缓驶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我惊见一只羽色斑斓的雉鸡,正迈着舞步,昂首走在路旁,我即刻将车子轻轻停在路边,凝神注视这稀有野禽的优雅身姿,我甚至不敢开着引擎,只因为担心这不期而遇的奇景,会在马达的喧响中瞬间消失在眼前。
这绿野上的雉鸡,仿佛才从清代画家任颐的《天竺雉鸡图》中优游走出。在蓝天碧野的衬托下,它展翅的姿态是何其的潇洒,它轻盈的步履又是何其的自信。对我的出现,它似乎并不惊慌,依然是那样从容不迫地在绿野上逡巡漫步。我非常惊讶它对我表现出来的泰然。都说雉鸡是有灵性的,难道在它的眼中,我真是值得它信赖的人吗?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这偶遇的雉鸡产生了一股感激之情。在严重缺乏信任和真诚的现实中,我能被对方寄托着信赖。这,不值得自豪和欣慰吗?
然而,我又深深感到了惭愧。扪心自问,当我发现它的时候,惊喜中不也夹杂着捕猎它的念头?这些年来,在我不断追求各种冀望的过程中,有时候,为了达到灰色的目的,我不也学会了出阴招、使诡计,我不也变成了冷酷无情的逐利人。我还值得被对方信赖吗?尽管它只是一只娴静美丽的雉鸡。
这绿野上的雉鸡,似乎还在启示我忆及久已失落的美好时光。由于它的出现,我才发现自己确实已失去了很多。善良的心灵,感恩的情怀,寻美的信念,求真的意志……此刻,随着雉鸡的出现,这一切仿佛都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心境之中。
我默默沉思着,我看到雉鸡又从绿野上展翅飞了起来,它逍遥地在绿枝油亮的丛林四周低空回旋着,它的羽毛在夏日微风的吹拂下,在辉煌阳光的闪耀中,欣然地望过去,就好像一朵吉祥绚丽的牡丹,在天地间优雅地盛开。实在是俊美之极!
在这奇美情景的感动下,我决意在这块风景之地再多停留一会。我极爱在这寂静的夏日正午,怀着纯洁的心情,用柔和的目光,从真、善、美的角度,来静观默思那神态赳赳的雉鸡。‘绿野上,你,舞步优雅,我,笑容灿烂,惊喜相遇的美丽瞬间,让我始信童话不全是杜撰。’不记得这诗句是出自哪位诗人之手。但我此刻的感受,完全像诗中所描写的那样。毫不矫情,我必须承认;在此之前,比照那只对我毫无戒备之心的雉鸡,我似乎更戒备人之间的诚信和友谊。在此之前,我从不相信童话中的美丽情景会在现实中存在。
我欣喜自己有缘,巧遇到这童话般美丽的圣洁画面。如果我能懂得禽鸟的语言,我真想对那风度翩翩的雉鸡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已成为我全新的隐喻。是呵,你我,我你,真诚的信任不应该有区别,所以何必去纠结你我之间种类的不同。在蔚蓝天空与碧绿大地之间,你,就是美好的象征,我,就是真诚的赞美。也许,我们都有理由去相信;假、恶、丑,只是短暂的过程,真、善、美,才是神圣的永恒。
我祈愿,在我绿意盎然的心田中,永远有美丽如凤凰的雉鸡在优雅地低飞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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