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两人各自忙着工作,见面的机会不多。她又换了地方,两人的联络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整整三个月,她不曾有他只字片言的消息。有时,她想去训练班探探他,却拖了一天又一天,终究搁了下来。他们的关系像微风吹过,不留痕迹。
大四下学期,她结婚了。对象是药厂的小开,这似乎是众人一致的意见。她是旁观者,直等到时机成熟了,便水到渠成地让大家簇拥着上轿。事实上,她没什么好埋怨的,对方人品、家世都无可挑剔。
母亲对她说:“这样好的人,可不容易找。等你从学校出来也老大不小了,不如现在就把婚事订下,女人终归是要有个家庭的。”
她犹豫了好久,怕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同时心底总有件事压着,好像自己在等待什么。最后,她还是点头了,而且放弃了尚有半年的学业。她知道,心底的那个念头终究是绝望了的。
再和他见面,已是另一个夏日了。她在书店里逛着,他自外面走进来,很高兴地对她嚷着:“哇!以为你失踪了呢!”她矜持地笑着,没有发声。她一直避免再见到他。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他们之间从没有任何诺言和约定,她结婚跟他一点儿也不相干,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
他瞧不出她的异样,滔滔不绝地向她说目前他正在一家美语杂志社担任外务员的工作,并递给她一张名片。他询问她的联络电话。她一僵,只好道:“想推销书吗?我可没兴趣哦!”他的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转身而出,发动车子疾驰而去。她握着他的名片,只是木然地立着。
三
家居的日子冗长而寂寞,这种悠闲的生活原本是她所向往的。一旦投入了,却又像极了蛰伏的动物,令她无所适从。丈夫建议她去学开车。她去了,这才体会到开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她常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抱歉,尤其是见到教练脸上那种容忍的表情,就更觉得对不起人家。考了两次后,她终于通过了。拿到驾照那天,丈夫在“金品楼”开了一桌,宴请训练班里的教练们。
她怎么也料不到,他竟然会在席上出现。后来她得知,他在几天前才到这家训练班兼职,所以也被拉来作陪了。两人见面都觉一惊。当旁人介绍“这是沈太太”时,她勇敢地承受他惊讶的目光。他道了声:“你好!”便低下头饮酒。席间,大伙儿谈笑风生,独有他沉默地干了一杯又一杯。她望进了眼底,又忆起那个冬夜他们在夜市的情景。散席后,他站起来跟她的丈夫握手。她自始至终不曾和他相交一语,除了那一句招呼。她是最迟离开的。踏进电梯,丈夫温柔地揽住她的肩,透明的玻璃上斜洒着一丝一丝的雨水……透过丝丝细雨,她又看见他了,他正淋着雨往街对面走去。她想起了苏东坡的《蝶恋花》:
“簌簌无风花自堕,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落日有情还照坐,山青一点横云破。路尽河回人转舵,系缆渔村,月暗孤灯火,凭仗飞魂招楚些……”
她蓦然打住,思索着最后一句。门开处,她走了出来,依旧记不起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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