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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父亲的尊严也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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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林夏最敏感脆弱的年少时光,16岁,读高一。在同学的眼里,林夏是个成绩优异又大大咧咧的女孩,从不会感伤,也从不懂得自卑;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但照样意气风发地在全校同学面前发言;她对女孩子佩戴的手链项链不屑一顾,因为,只是学习和班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就足够林夏穿梭忙碌的了;林夏也不像她同班的同学——那个骄傲的宋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谁都爱理不理。所以虽然宋扬的成绩比林夏还要好,但在同学们的眼里,她不过是个除了学习好长得漂亮,便再无长处的女孩。男生们都说,看宋扬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她有什么了不起呢?不过是个从农村里考来的优秀生罢了,看人家小夏,比她学习也差不了多少,人缘却是比她好上几十倍。  

  这样的比较,周围的人时不时地会提及。林夏每次都是不屑地瞥一眼,说:“可不是,人家自以为是公主呢。”但没有人知道,其实林夏不愿意这样一次次地被人拿来与宋扬做对比,尽管,她总是被褒扬的那一个。可是,“农村”这两个字眼,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林夏的心。有谁会相信呢?林夏极力在外入面前,张扬出来的自信和豁达,不过是为了掩饰心底淤积的更为浓重的胆怯与自卑:林夏的父母,是农民也就罢了,但他们却是从农村里迁移到这个城市来的、最底层最卑微的居民。她的母亲在一家医院做洗衣工,双手长年累月都是皴裂红紫的。而父亲,则蹬着一辆三轮车,大街小巷地跑着拉散客。偶尔,林夏站在教室的阳台上,会看到父亲吃力地迎着风,蹬着三轮从校门口驶过。这样的家境,让林夏在同学热烈地讨论着自己父母时,总会找最恰当的理由,飞快地走开。 

  林夏还知道,父亲,是不会违背诺言——在校门口停留的。尤其是每个周六的下午,父亲接她回家的时候。父亲一直都为这个无须他费心的女儿感到骄傲,每个周六下午,即便是有多么挣钱的活计,他都不会去做,只为拉林夏这唯一的乘客。林夏假借校门口车太拥挤看不清他,还有她作为学生干部要在周六给老师汇报工作为由,让父亲在学校放学很久之后,离校门口约有一百米的拐角处等着她。因为门口车多,但并不会因此看不清父亲,而是会让林夏在家长们各式的汽车、电动车、摩托车里,一眼就瞥见父亲显眼的人力三轮,使她再也不敢在不断给她打招呼的同学面前,像往昔一样,热情洋溢地回一声“再见”。而所谓的给老师汇报工作,不过是为了在教室里拖延到校门口的人都走光了,没有人会看到她瞬间的尴尬与躲闪而已。 

  父亲并没有质疑,他只是怜爱地说,那可得让我们家夏夏多走一段路了。父亲那么爱林夏,他当然不知道,她在骗自己。 

  但还是有一个人,会让林夏在教室里,焦灼不安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时,愈加的烦躁。她就是林夏一直讨厌着的宋扬。她们之间,很少说话,而这更让周六放学后的教室,因为过分的静寂,让人的心塞满了莫名的嘈杂和喧嚣。宋扬与林夏一样,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离开教室。但林夏认为这是宋扬一向的习惯,因为即便是平时,她也是赶在宿舍快要熄灯的时候,才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她不过是个太用功的女孩,所以恩六放学后,也要利用不多的时间,总结一周的学习。而林夏,却是在宋扬均匀的呼吸里,一边“哗哗”地翻着课本,一边祈祷她快些离开,这样,林夏就不会在拐角处,被她瞥见隐藏在从容里的满面尘灰。可是,宋扬却总是有条不紊地做完她的事,才安静地离开。照例是轻扬着下巴,冷静淡定。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畏惧。只有听着她的脚步声,在静寂的楼道里渐行渐远的时候,林夏的心,才会倏地沉下来,继而迅速地收拾好书包,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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